后记

30 多天，12 万字，一本书。

这是我在 2023 年春天最为激动人心的一个月，令我终生难忘。

在 2023 年情人节前进行 ChatGPT 演讲后的第二天，我决定写书。我学习了一周的 ChatGPT。自开始动笔的 2 月 21 日到 3 月 22 日，我写了整整 30 天，整整 10 万字。到了 3 月底时，全书基本完成，大概 36 天写下了大约 12 万字。在这段时间里，我马不停蹄，平均每天写约 3000 字。3 月底，我拿到自己打印的草稿版，然后配合出版社的出版流程，更新了一些新闻事件。

很可能和你一样，对于 ChatGPT，我也经历了震惊、激动人心、去魅、学习、重新理解等心理阶段。这是我人生中写的第一本书。这种大规模学习、大规模输出的体验，我是第一次经历，我有很多难忘、特别的感悟和收获。在本书的最后，我想与你分享可能对你有所启发的心路历程——我的 3 个小收获。

第一个收获：学习永远不晚。我是一个小学时语文经常不及格的人，因为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几乎没有任何课外书让我读。在整个小学阶段，除了课本，我几乎没有读过任何课外书，所以我的语文成绩徘徊在及格边缘并不令人惊讶。相比之下，我的数学要好很多。我对写作文尤其头痛，600 字的作文对我来说总是一种折磨。这种对写作的深度不自信一直持续到我 30 多岁。我对任何能写几千字长文的记者和编辑都怀有一种敬意，我认为那是一种超能力，尤其对那些能在一周里写出 5000 字的人，我总是心怀仰慕之情。

直到 2017 年，在我 35 岁时，我和好友王鹏还是很想提升一下写作技能，于是我们请了 6 位作家来当老师，办了一期写作课。此外，那一年，我还研究了幽默的本质，上了一个喜剧培训班，有 20 多位老师为学员讲喜剧。我还发现编剧技巧类的书很适合学习写作。总之，我终于点亮了写作的技能树。在我 35 岁时，在小学毕业 23 年后，我终于懂得怎样写作文了。（我很想提及写作课和喜剧培训班所有老师的名字，不过感觉在这里提不太方便。）

我以为我在这么“高龄”时还去学写作只是为了划去“人生十大梦想”中的一项而已，这让我非常开心。我觉得在任何写作场景中都没有警戒带可以拦住我了，我倍感自由。那时我并没觉得学会写作有多大的用途，而且偶尔我也会怀疑：“我真的学会写作了吗？”也许并没有，我也验证不了。

谁能想到，2023 年春节后，ChatGPT 卷起了人工智能的浪潮，我做出写书的决定只花了一天。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写作水平到底行不行，但是我至少有写作的自信。当 3 月底我写了 12 万字，将全书写完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爱上了写作。现在只要给我一天，我就能写出 3000 字。

这次写书给我的收获就是，如果你想学什么，还有什么学习的梦想没有实现，那么就立即去学，永远不晚。学习时未必要抱着学了就一定能用上的功利心态，而是尽管去学，感受学习本身带来的乐趣，因为当你当前需要某种技能时，再去学习可能就来不及了。我在 35 岁时才“突破”了写作，在 37 岁时，才“突破”了英语，而写作和英语在我今年 41 岁时才真正用上。不管 30 岁、40 岁，还是 50 岁、60 岁，学什么都不晚。（就写作而言，很多学习方式能让你成功。而对我来说，最好的写作教材就是研究编剧技巧的书，因为写作的本质就是讲故事。）

第二个收获：永远向行动的人致敬。写完前两章的时候，我就开始发愁了：“后面还有 10 万字，我到底写啥呢？咋写呢？”看到几乎堆成山的人工智能参考书，还有计算机里的 100 多份有关 ChatGPT 的各种报告文档，我突然发现本书的写作难度之高被我严重地低估了。这是一本技术科普类的非虚构出版物，这意味着书中不能有任何瞎编的成分。全书大概有 1000 个日期、数字需要我交叉验证，不能有自己随意发挥的地方。

当写到第 3 章有关 4 次科技革命的内容时，在我不断地深入理解人工智能的所有历史脉络和技术脉络之后，一幅无比壮丽的画卷逐渐铺开在我的面前。原来，世界永远要比书精彩。我只是一个信息的搬运工，只是把那些原本就隐藏在尘埃深处的不凡旅程描述出来。

评论别人的工作总是容易的，而否定一个人可能只需要几秒。那些真正改变世界的人，往往需要付出以 10 年为单位的努力。以欣顿为例，他仿佛是孤勇者，在 20 世纪 80 年代就坚持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他创建的这条技术路线孕育了 OpenAI 的首席科学家伊利亚的技术思想，照亮了 ChatGPT 的诞生之路。我想向那些为实现自己的想法用脚投票、付诸行动的人致敬。虽然我为写书阅读了数百万字的资料，但我终究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希望今后有机会能够为实现通用人工智能做出贡献。

第三个收获：我发现了中国视角的叙述暗线和中华文明伟大复兴的暗线。原本本书只是一本描绘 ChatGPT 激动人心的技术突破的科普书，故事主要发生在大洋彼岸的硅谷。在决定写书的当天晚上，我就列出了本书的格调：史诗一般的、富有激情和哲思的。

在这里，很有必要分享一下我在写第 5 章时的感悟。第 5 章近两万字，讲述的是人工智能简史。我没料到在人工智能简史的前面部分，也就是在讲莱布尼茨发明二进制时，就提到了中国。之后我写了图灵测试、感知机、反向传播，没有提及中国。但在深度学习部分，我又提到了中国。而在后面的 ChatGPT 出现后的大模型浪潮部分，又出现了更多的中国元素。第 5 章的主线本是人工智能的发展史，而里面竟然隐藏着一条与中国相关的暗线，这是在我写作前没有发现的。中国古代拥有光辉灿烂的文明，但是自哥伦布开启的大航海时代开始，中国闭关锁国，走了很多弯路。直到 2012 年深度学习兴起，在这段人工智能发展史中，中国才又开始被反复提及，这也说明了中华文明正处于复兴之中。这条叙述的暗线不是我刻意写出来的，而是自然涌现的。当发现这一点后，我感到非常震撼。希望未来在通用人工智能领域及其他科技领域的突破上，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中国故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没有完美无缺的书。受到出版时间和字数的限制，还有几个重要概念没有详述，例如深不见底的提示词工程、无穷无尽的隐喻、人在回路，等等。为了让技术类读者和非技术类读者都有收获，本书刻意地添加了很多隐喻，例如哥伦布向西航行的 B 路线和海伦·凯勒的故事，希望能够给你一些启发。

而现在，我只能带着些许遗憾出版本书了。书中可能还有很多比喻不够贴切和完善，但在最后的修订阶段，我和编辑克服了很多困难，做出了不少改进。虽有一些细节上的小遗憾，但在大的模块上没有缺失，没有留下太大的遗憾。

如今，每个人都身处通用人工智能前夜的洪流中。如果本书能够成为你的吉光片羽，那我将感到非常幸运。

回顾写作过程，我经历了很多难以忘怀的时刻。非常感谢你能给我机会带你重走人类进化之路、哥伦布大航海之路、人工智能发展之路、深度学习演化之路，并和你一起走在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之路和通往未来的通用人工智能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