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类构成了万年历史的织锦长卷，它越来越精致，越来越美丽。
——阿西莫夫
机械革命
1775 年的一个月圆之夜，一群社会名流陆续走进英国发明家马修·博尔顿的家。月光洒满了他们来去的路，星空璀璨。除了发明家的身份，博尔顿还是一位实力雄厚的企业家，经营着一家成功的钢铁工厂。这天夜里来他家参加沙龙活动的包括多才多艺的医学家和博物学家伊拉斯谟·达尔文，他的孙子查尔斯·达尔文很多年后出版了史诗级巨著《物种起源》；来访的还有化学家约瑟夫·普里斯特利，他是“美国国父”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密友。总之，那晚参加沙龙活动的都是各个领域的先驱者和科学家。
在沙龙活动中，大家谈论了很多当时涌现的新发明，包括蒸汽机、珍妮纺纱机等。詹姆斯·瓦特提到了他的困扰：因为加工不出拥有光滑内壁的汽缸，所以无法解决蒸汽机的密封问题。可以加工金属的车床，要在 100 年后才被发明出来。随后，博尔顿便提出解决方案：自己的钢铁工厂里的资深工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那是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年代，万象更新，所有人都充满激情，彼此交流着各自的新发现，仿佛很快要有石破天惊的大发明出现。
1775 年的世界是黑暗的，因为还没有电灯。大家交流甚欢，虽然这个社交圈已经聚会超过十年了，但是一直没有名字。这次聚会上，大家讨论并确定了这个小群体就叫月光社（The Lunar Society）。这是因为，聚会活动总是在满月时进行，以便大家都能看清往返的路。月光社就此成立。
月光社起初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社交圈。前后 50 多年里，月光社举办了很多次交流聚会，参与者包括 14 位固定成员，以及几十位偶尔参与聚会的化学家、博物学家、作家、医学家等。本杰明·富兰克林也曾参加过月光社的活动。月光社的活跃时期几乎覆盖了蒸汽机革命的主要发展时期。在每次科技浪潮出现的时候，科技界和企业界的社交联系都非常紧密，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詹姆斯·瓦特天生聪颖、动手能力极强。他对当时的蒸汽机非常不满，并坚信自己一定可以造出一台高功率、实用的蒸汽机。英国商人约翰·罗巴克看到了他的才华和潜力，决定赞助他。几年后，罗巴克破产，瓦特的研究也因此陷入困境。
就在月光社的名字被确定的这一年，博尔顿购买了罗巴克的专利，同时将瓦特纳入麾下。瓦特和博尔顿强强联手，成为创业合伙人。瓦特不仅拥有了继续研究所需的资金，还得到了技术支持：博尔顿的钢铁工厂里的工人帮瓦特解决了高精度汽缸加工难题。
一年后，经过瓦特改良的蒸汽机成功问世。瓦特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题，通过改进气缸、引入冷凝器等做法，使蒸汽机的功率达到原来托马斯·纽科门的蒸汽机的 5 倍。综合了高效、经济、方便的巨大产品优势，瓦特的蒸汽机在当时无可比拟，对水车和马匹造成了降维打击。英国工业就此插上翅膀、振翅高飞，最终成就了“日不落帝国”。
在蒸汽机被发明之前，人类只能依靠人力和马力等生物能。磨坊和纺织厂只能建造在运河附近，将矿石和商品运往远处的成本非常高。蒸汽机让远古蕴藏的化学能得以释放出来。1804 年，英国工程师理查德·特里维希克成功发明了第一辆蒸汽机车。1825 年，乔治·斯蒂芬森改进了火车并将其成功投入商业运营，技术飞轮和商业飞轮相互促进。随后，火车改变了世界。1830 年，英国的第一条铁路正式开通，曼彻斯特和利物浦被铁路连接起来。铁路运输的速度和效率大大提高，促进了贸易和旅游业的发展。蒸汽机车使得铁轨快速遍布世界各地，就连慈禧太后都坐过火车。从此，乘客和货物都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和更低的成本在陆地上移动。这彻底改变了人们的交通方式。
蒸汽机革命不仅改变了交通方式，还对炼钢、纺织、化学、玻璃制造等各个行业影响深远，最终改变了经济形态。创新如潮水般涌现，几乎每个行业都进入了快速的发展轨道。由于这些改进大多是对机械的创新，因此蒸汽机革命也被称为机械革命。
机械革命中有一个很小的例子：连续造纸机被发明了出来，也被称作长网造纸机。虽然今天的造纸技术非常先进，但基本框架与 200 多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太大区别。连续造纸机的发明也启发了钢铁行业，催生了轧钢机。
几百年前，人们也面临着创新浪潮，每次科技革命都带来了创新和发明。这些创新和发明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不断推动世界进步。今天，我们也在面对着持续的创新和发明，怀着同样的激动心情向未来前进。
电力革命
“我只知道两个伟大的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这位年轻人。”1882 年，蒂瓦达尔·普什卡什给美国大发明家、企业家爱迪生写了一封推荐信，向他隆重地推荐了自己的员工尼古拉·特斯拉。
普什卡什发现自己手下的员工特斯拉拥有超越时代的才华，这就像今天的你招聘到了青年马斯克一样。特斯拉入职不久后就让公司的电报交换系统良好地运转起来，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晋升为首席电工。普什卡什认为，自己的小公司没有足够的能力培养像特斯拉这样的人才，于是向爱迪生推荐了特斯拉。
在科学界，有两位公认的“旷世奇才”：达·芬奇和特斯拉，他们拥有超前、开创性的思维和超越时代的科学技术成就，也都被称为“来自未来的男人”。
特斯拉在爱迪生的巴黎分公司工作了两年之后被带到了美国。根据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版本，爱迪生曾对特斯拉说：“如果你能改造好直流发电机，我就给你 5 万美元作为奖励。”当时的 5 万美元大约相当于今天的 100 万美元。如此高额的报酬让特斯拉废寝忘食地工作了好几个月，他几乎对整个发电机系统重新进行了设计。特斯拉的工作成果让爱迪生的公司获得了巨大的利润和宝贵的专利权。可是，当特斯拉向爱迪生索要报酬时，却遭到了爱迪生的嘲讽和拒绝。爱迪生说：“特斯拉，你并不懂得美国式幽默。”特斯拉非常失望和愤怒，要求道：“那好，我希望能将我的薪水从 18 美元涨到 25 美元。”爱迪生回答：“喔！这倒是挺幽默的。”特斯拉顿时干劲儿全无，果断离职创业。
凭借天才思维，特斯拉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1887 年，他终于和出资人合伙成立了特斯拉电气公司。随后，特斯拉发明了无刷电机，我们今天使用的高速吹风机用的就是无刷电机。1891 年，特斯拉发明了高频变压器，也叫作“特斯拉线圈”。直至今日，它仍被广泛应用于电视机、广播设备等很多电子设备，对无线电力传输和医疗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893 年，为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400 周年，哥伦布纪念博览会在美国芝加哥举办，特斯拉和美国的西屋电气联合赢得了博览会电力系统的竞标。世界上第一座水力发电厂建造成功时，特斯拉拥有建造发电厂的 13 项专利中的 9 项。当时，特斯拉成为全民超级科技巨星。人们说道：“人人都知道谁是了不起的特斯拉先生，他一下子火了！”可见，每一个时代都拥有属于那个时代的乔布斯和马斯克。
特斯拉是一位具有创新精神、深切关注人类福祉和未来命运的伟大发明家。特斯拉在晚年非常孤独和困苦，一生未婚的他独自在酒店里去世。特斯拉发明了影响世界的交流电系统，但他放弃了全部相关专利。这并非愚蠢之举，因为他始终坚信，工业不该遭受限制，必须尽快普及于世。他希望未来的科学家不会像自己一样因为资金问题不得不中断研究。因此，他决定将所有与交流电相关的专利“开源”，并将它们提供给全世界。这是多么慷慨且富有远见的思想啊！如果特斯拉持有这些专利，那么他很有可能成为世界首富。按照当时的规定，每一马力的交流电能带来 2.53 美元的专利费。
与特斯拉的高尚、慷慨相比，爱迪生就显得有些卑鄙了。爱迪生利用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财富，使用各种卑劣手段对特斯拉进行打压，将别人的发明创造据为己有。虽然人们也受益于爱迪生的电灯发明，但是我个人非常鄙视爱迪生的这种下流的竞争手段。
历史终究是透明的，特斯拉的伟大贡献已被世人铭记。2004 年，马斯克以投资人的身份，担任特斯拉电动车公司的董事长，开启了电动车的新时代。如今，世界各地有数百万辆以特斯拉命名的电动车行驶在道路上。2014 年，马斯克宣布“开源”特斯拉电动车的全部专利。在传统制造业中，这可以说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做法。马斯克解释道：“特斯拉存在的目的是加速可持续化交通的到来。”两个“开源”行动相距 120 多年，遥相呼应。可见，伟大的理想是有共振效应的。
在电力革命开始之前，人们只有蜡烛和煤气灯，整个世界在夜晚几乎漆黑一片。交流电的普及极大地促进了城市化进程，城市也因此开启了现代化进程。电话、冰箱、洗衣机的陆续发明，大大提升了城市生活的质量。电力革命为工业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工厂可以使用电力来驱动机器，无须手工操作。这使得工业生产变得更加高效和快速，为第二次工业革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电力革命一直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从二战中诞生的第一台计算机，开启了信息革命的大门，也标志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开始。
信息革命
1945 年 6 月，一份日本城市清单被递交到了史汀生的办公桌上。史汀生是二战时期的美国战争部长，全面主导整个原子弹研制计划——“曼哈顿计划”。这份清单列举了即将进行核武器投放的候选城市，其中首位是京都，其余还有广岛、小仓等军事工业重地。京都作为日本的军火工业重地及文化中心，更能突出核武器的破坏性，以促使日本更早投降。
但史汀生强烈反对将京都作为轰炸目标，他也是唯一否定该城市的领导人。他解释说，京都是日本传统文化保留得最好的地方，基于历史、宗教等原因，用原子弹炸毁此地不利于战后日本人心理重建和管理。实际上，史汀生否定京都的真正原因是，他在几十年前和妻子在京都度过蜜月，并且多次去京都旅行，对京都非常了解和仰慕。最终，首要轰炸目标从京都改为广岛。
1945 年 7 月 16 日的黎明前，代号为“三位一体”的人类首次核试验在沙漠中进行。爆闪之后，爆炸中心的沙子被熔化为玻璃，放置核弹的铁塔化为空气，试验非常成功。三周后的 8 月 6 日，代号为“小男孩”的原子弹被投向广岛市，整个城市瞬间被摧毁。“曼哈顿计划”提前结束了二战，这一工程累计雇佣人数超 13 万，花费约 22 亿美元，相当于如今的 300 亿美元（若以金价计，则相当于 1000 亿美元）。史汀生的蜜月，意外地拯救了京都古城。科技发展过程中的很多事，蝴蝶效应般地影响着历史。
除了度蜜月的史汀生，“曼哈顿计划”中的重要人物还有冯·诺依曼。冯·诺依曼自幼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被誉为神童：6 岁时可以心算 8 位数的除法，8 岁时就学会了微积分。早在 20 世纪 30 年代，冯·诺依曼就认识了图灵，二者就人工智能的理论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图灵最早提出了计算机的理论框架——图灵机。但图灵机只是一种科学思想，离落地为真正的计算机还有非常远的距离。
“曼哈顿计划”所用的核原料极为昂贵和稀少，因此不能通过试错的方式来制造核弹。核弹的各类参数必须在理论计算阶段就得到相当准确的结果。由于冯·诺依曼的惊人智慧声名远播，因此他在“曼哈顿计划”启动之初就被招募进入团队。冯·诺依曼对“曼哈顿计划”产生了最重大、最持久的影响。在“曼哈顿计划”的实施过程中，冯·诺依曼承担了各类难题，包括大量的计算工作。在对付频繁的计算需求中，现代计算机的框架在他的脑中逐渐成熟。
在“三位一体”核试验前夕，冯·诺依曼发布了著名的“101 报告”，他在其中描述了现代计算机的框架，包括计算单元、内存、输入、输出等概念。这个框架后来被称为“冯·诺依曼体系结构”。受冯·诺依曼体系结构思想的影响，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在 1946 年研发出了 ENIAC，这是世界上第一台真正的通用电子计算机。由于冯·诺依曼体系结构建立在图灵机的理论基础之上，因此可以说，冯·诺依曼将图灵机的抽象概念具象化并实施落地。正因为如此，冯·诺依曼被称为“现代计算机之父”，图灵则被称为“计算机科学之父”。
自此，诞生于二战的计算机在美国和苏联的军备竞赛中发展迅猛。信息革命进入了快速发展轨道。
1970 年，施乐公司（Xerox Corporation）在复印机市场中已成功经营多年，但由于市场竞争激烈，施乐公司打算杀入一个新战场——如火如荼的计算机行业。为此，施乐公司不惜投入血本，聘请全美国最优秀的计算机人才到公司旗下的研究机构 PARC 工作。当时，据说全美超半数计算机天才就职于 PARC。为了引进人才，施乐公司提供了颇具吸引力的条件和氛围：允许上班穿睡衣，没有固定工位，配备懒人沙发……可以说，PARC 就像是 20 世纪 70 年代的谷歌。
计算机天才们很快研发出了个人计算机阿尔托（Alto）。这是专供个人使用的计算机，于 1973 年发布。在此之前，计算机一般重达半吨，个人几乎无法使用。阿尔托还引入了图形用户界面、鼠标、以太网等创新技术，可以进行局域网联机。但是，由于零件极为昂贵，阿尔托的商业化迟迟无法实现，仅在小范围内供用户使用。
在 1977 年的美国西海岸计算机博览会上，苹果公司的 Apple Ⅱ正式亮相。与面向工程师用户的 Apple Ⅰ不一样，Apple Ⅱ一开始就面向大众消费者，一经推出就掀起了个人计算机革命。Apple Ⅱ是首款提供彩色显示屏的计算机，也是首款允许用户扩展内存的计算机。Apple Ⅱ对个人计算机市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是很多中产阶级家庭也可以负担得起的，因此逐渐成为大众消费品，同时带火了游戏、教育、办公和打印机等市场。
1979 年，由于施乐公司遭受日本友商的猛烈攻击，PARC 变成巨大的成本中心。PARC 迟迟不能商业化，这导致施乐公司逐渐减少投入，并考虑将其砍掉。由于 Apple Ⅱ大获成功，施乐公司的投资部想参与苹果公司上市前的最后一轮融资。作为投资额度的交换条件，乔布斯提了一个需求：只要施乐公司肯让他参观 PARC，他就给出 100 万美元且稳赚不赔的投资额度。让乔布斯意外的是，施乐公司居然同意了。在参观过程中，PARC 的天才工程师充分展示了他们的前沿技术，包括图形用户界面、鼠标等创新应用。乔布斯非常惊喜地说道：“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纱布被揭开了。”他还曾这样评价说：“我看到了计算机产业的未来。”后来，这些技术被应用于 Apple Lisa 和 Macintosh，进而掀起了一场计算机的图形革命。这次参观为苹果公司未来 40 年市值达到 3 万亿美元奠定了基础。
1996 年，乔布斯在一次电视访谈中分享到施乐参观的感受：“施乐其实完全可以在今天掌控整个计算机产业，它可以比现在的规模大 10 倍，成为 90 年代的 IBM，或者是这个时代的微软。”苹果公司完成 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首次公开募股）后，施乐公司卖掉了 100 万美元的股票，净赚 1600 万美元。这朵历史的小浪花，完美体现了技术和商业是怎样互相促进的。
1989 年，英国计算机科学家蒂姆·伯纳斯−李爵士发明了万维网。为了消除全球计算机网络的技术障碍，他独立发明了至关重要的三项技术：URI（uniform resource identifier，统一资源标识符），URL 就是一种 URI；HTML（hypertext markup language，超文本标记语言）；HTTP（hypertext transfer protocol，超文本传输协议）。这其中任何一项发明都足以被写入历史。
1994 年，亚马逊公司成立。同年，中国第一次接入互联网，登上了世界互联网舞台。2000 年，中国三大门户网站新浪、网易、搜狐先后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成功上市，掀起了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波浪潮。
2007 年，当时 52 岁的乔布斯因罹患胰腺癌而仅剩下 4 年的生命，而移动互联网革命尚未开始。谁都不曾料到，就在这一年，乔布斯将推出一款改变世界的产品。尽管中国互联网圈的许多人是在 iPhone 发布之后才开始崇拜乔布斯的（有人甚至称他为“神”），但实际上，乔布斯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一起研发 Apple Ⅱ时，只有 22 岁。乔布斯在 23 岁时就赚了 100 万美元，24 岁时赚了 1000 万美元，到 25 岁时，他已经积累了 1 亿美元的财富。早在 20 世纪 70 年代，20 多岁的乔布斯就已经被认为是“神”一般的存在。
2007 年 1 月，乔布斯宣布 iPhone 诞生。同年 11 月，谷歌看到了 iPhone 的潜力，并推出了安卓操作系统，由此引发了两大科技巨头的激烈竞争。与此同时，诺基亚在 2007 年第四季度占据了 40% 的市场份额。随后，市场转向重视创新和用户体验，诺基亚陷入不稳定的局面。由于没有及时调整产品战略方向，诺基亚对用户逐渐失去吸引力，由盛转衰。
2000 年之前，中国科技业在世界上的存在感还不强。但是随着 PC 互联网的兴起，中国开始跟上硅谷的步伐。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这三家中国公司相继崛起，分别对应美国的搜索引擎谷歌、电商平台亚马逊和社交网络 Facebook，成为“BAT 三巨头”。它们的崛起不仅为中国移动互联网浪潮的到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使得 BAT 成为中国互联网的中坚力量，走到了舞台中央。
2010 年，乔布斯已经非常消瘦，但他仍然亲自发布了惊艳世人的 iPhone 4 手机。这款手机的优雅和易用性再次颠覆了市场，彻底改变了人们对手机的认知。结果正如 iPhone 广告语所说：再一次改变一切。随之而来的是，安卓操作系统凭借其开源和快速迭代的优势，攻城略地，手机市场格局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智能手机这一基础设施构建成功，移动互联网浪潮应运而生。乔布斯用他生命的最后 4 年开启了新的时代。
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中美几乎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2011 年是中国智能手机的元年，小米和 vivo 都发布了第一款智能手机，加上已经下场做智能手机的华为和 OPPO，4 家公司共同组成了“华米 OV”。同年，微信也发布了首个版本，并且很快席卷了 10 亿中国用户。腾讯自我迭代成功，继续坐拥中国最大的社交网络。中国智能手机的迅猛发展为国内应用厂商提供了舞台，也带来多次规模空前的补贴战，这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少见的。这些超大规模的“战役”包括美团和饿了么的外卖大战，滴滴、快的和优步的网约车大战，爱优腾（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的长视频大战，抖音和快手的短视频大战，此外还有共享单车之战、新零售之战、社区团购之战、拼多多下沉战、支付大战、红包大战等。风险投资人在中国移动互联网的舞台上撒下很多钱，无数的失败企业为巨头前进铺平了道路。
在如此高强度的进化过程中，许多中国奇迹得以诞生。小米仅用了 8 年时间就荣升为世界 500 强企业，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不可思议的成就。字节跳动凭借其产品和技术能力的溢出，成功地向全世界输出了 TikTok 短视频 App，并连续 4 年霸榜应用市场，成为全世界青少年的最爱。
更为重要的是，中国制造真正实现了产业升级，不仅仅是网络设备，芯片制造和新能源车也蓬勃发展。华为的强大让美国感到恐惧，美国甚至采取断供手段遏制华为继续发展。全球智能手机销量前 6 名中有 4 个席位被中国厂商占据：依旧是“华米 OV”。实际上，华为在 2020 年 4 月曾短暂超越苹果和三星，成为全球销量第一的智能手机品牌。
在人类历史上，共发生了四次科技革命。中国仅在第三次科技革命——信息革命——中的后两段（PC 互联网时代和移动互联网时代）才上了快车，就已经收获了惊人的经济增长。随着第四次科技革命——智能革命——的全面来临，中国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智能革命
2023 年 2 月 11 日的晚上，我坐在计算机屏幕前，有些焦虑：明天就要去五道口咖啡馆做关于 ChatGPT 的演讲了，可题目还迟迟定不下来。对于演讲题目，我一向认真对待，因为演讲的前几分钟是最能抓住听众注意力的关键时刻。我把短视频的前三秒和演讲的前三分钟称为“多巴胺钩子”，一个好的开头可以激发多巴胺分泌，就像钩子一样勾起听众的兴趣。
反复思考后，我输入了题目“ChatGPT：人类新纪元”。但我又有些犹豫，我是不是高估了 ChatGPT 的意义？大家会不会认为我过于激进？
2023 年春节后的一个月，我经历了此生最快的学习加速度。2022 年 11 月 30 日，ChatGPT 发布，我很快就开始玩起来。12 月 4 日，我发了一条朋友圈：“ChatGPT 已经开始改变世界，图灵测试全面失效。”当天，我还在朋友圈做出了推论：“如果一个 AI 程序的智商超过了开发它的人类的智商，那么 AI 就会开始没有上限地自我进化，人类将无法理解 AI。”
2023 年 2 月 1 日，瑞银发布了一份报告，称 ChatGPT 的用户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 1 亿，这离发布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个月。ChatGPT 迅雷般的发展速度惊呆了中国互联网圈的人。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增长速度极快的 TikTok 用了 9 个月的时间才达到 1 亿用户量，而社交网络 Facebook 用了足足 4 年。
在随后的几天里，我疯狂地发关于 ChatGPT 的朋友圈，最多时，我在一天里发了 17 条。同时，我发现大家分享 ChatGPT 相关信息的频率已经超过了大火的电影《流浪地球 2》。一天晚上，我发现朋友圈里居然有 3 个人同时在做关于 ChatGPT 的直播。听说，美国大学生的 ChatGPT 使用率达到了 90%，所以才会出现 ChatGPT 两个月获得 1 亿用户的奇迹。我疯狂研究关于 ChatGPT 的一切信息，不只是像年前那样简单地测试和使用。我很快听说，有风险投资人想投中国版的 OpenAI，但是还没有投资标的备选，ChatGPT 的热度彻底扩散到创业圈和投资圈。
和我一样曾经做过产品经理的朋友阿德也兴奋起来，他在群里邀请我去讲一下 ChatGPT，我很快就答应了。写下“ChatGPT：人类新纪元”这个演讲题目之后，我深度研究了一下科学革命的定义。我非常确信，ChatGPT 的发布，就是第四次科技革命的开始。
实际上，科学革命、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它们之间不能画等号。尽管产业革命和工业革命在学术界的定义是相同的，但如今全世界的行业发展已经远远不限于工业界，因此称之为产业革命更为合适。产业革命就是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就是产业革命。
我用三个苹果来比喻上述三个概念。从亚当和夏娃开始，苹果似乎始终扮演着神秘的角色，对人类有着非常丰富的含义。
第一个苹果：牛顿的苹果
这个故事广为流传：牛顿因为看到苹果掉落而受到启发，最终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这是人类意识从迷信走向科学理性的重要历程，是第一次科学革命的象征。在万有引力定律被发现之前，地心说已经近乎一个谎言，但是多数人还是不能相信地心说是错的。他们无法理解，如果地球是圆的，那么地球另一端的人为什么不会掉下去。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之后，地心说才完全被戳破。
这里的万有引力定律被发现，就是科学。
第二个苹果：图灵的苹果
传说在 1954 年，图灵吃了涂有剧毒氰化物的苹果自杀身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图灵深度参与了对德军的“恩尼格玛”密码机的破解，并和其他几位密码学家一起研发了解密机器“克里斯托弗”。210 台“克里斯托弗”让德军的加密系统形同虚设，最终促进了二战的提前结束。
这里的解密机器“克里斯托弗”，就是技术。
第三个苹果：乔布斯的苹果
2022 年 1 月 3 日，苹果公司的市值创下历史新高，达到了 3 万亿美元，成为人类历史上市值最高的公司。乔布斯将参观施乐 PARC 时所观察到的鼠标、图形用户界面、以太网等技术转化成了备受大众青睐的高级消费品。iPhone 的全球总销量超过了 20 亿部，无数的游戏和移动端 App 改变了整个社会的运作模式，也从方方面面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这里的 iPhone 手机，就是产业。
就 iPhone 而言，内存的量子隧穿效应1是科学，内存的生产方法是技术，内存的定价和销售是产业。
就计算机而言，图灵机的构思是科学，采用冯·诺依曼体系结构的 ENIAC 计算机是技术，苹果计算机的生产和销售是产业。
理解了科学、技术和产业这三者的关系，有助于我们对科学革命、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进行分析。
1543 年，哥白尼出版了《天体运行论》，从而开启了第一次科学革命，彻底推翻了地心说。但是第一次科学革命的结束时间是非常模糊的。OpenAI 的联合创始人山姆·阿尔特曼认为：“理解技术历史的正确方法不应是将其分为四次独立的技术革命，而是将它视为一次持续不断的大革命，由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愿望所推动，并将这些知识结合起来。”可见，对科学革命的结束并没有统一的定义。
第一次科学革命比第一次工业革命早 200 多年。除此之外，第二次科学革命主要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发生在 20 世纪的前 30 年里，完整地融入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珍妮纺纱机和蒸汽机是第一次技术革命中的代表性发明，它们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始几乎处于同一时期，所以一般不区分技术革命和工业革命。
先有科学，再有技术，然后才有产业。尽管如此，但在 20 世纪后，这三者的发生时间越来越相近，已经耦合得非常紧密。综上所述，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更有意义的分类方法是将大规模的科学发现、技术发明、产业化统称为科技革命。
如果这样定义，那么我们可以说，人类历史上一共发生了四次科技革命：
- 第一次科技革命，即机械革命，以蒸汽机为核心驱动要素；
- 第二次科技革命，即电力革命，以电力的应用为核心驱动要素；
- 第三次科技革命，即信息革命，以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为核心驱动要素；
- 第四次科技革命，即智能革命，以通用人工智能为核心驱动要素。
列举完这四次科技革命，我不再犹豫，终于确认了我的演讲题目就是“ChatGPT：人类新纪元”，这样说完全没有高估 ChatGPT 的意义。通用人工智能才刚刚萌芽，我们是否可以确认，以大模型为基础的通用人工智能就是一场革命？这是不是一种过度解读？这只能是一个冒险的预测而非事实。预测不仅关乎未来，更关乎历史。
2023 年 3 月 21 日，就在 GPT-4 发布的一周后，比尔·盖茨难得地上了播客节目《技术背后》（Behind the Tech），主持人是微软公司首席技术官凯文·斯科特。
盖茨在节目中说道：“人工智能一直是计算机科学的‘圣杯’。在我年轻时，斯坦福研究院的 Shakey 机器人就在试图捡起东西了，那时候的人们已经在研究各种逻辑系统。人们的梦想就是实现某种推理能力。但是在机器学习出现之前，人工智能的进展相当缓慢。”
盖茨继续说道：“在感知方面，例如在语音识别、图片识别等方面，机器学习模型一直进步惊人。尽管如此，人工智能在复杂逻辑方面仍有所欠缺，例如无法像人类一样阅读文本，并理解其中的内容。”
因为微软投资了 OpenAI，所以盖茨有机会亲自观看 OpenAI 的早期演示。OpenAI 团队对 GPT-3 和 GPT-4 的早期版本充满热情，盖茨却泼冷水说：“嘿，如果你们的产品能够通过 AP 生物学考试2，再通知我，那时候才能真正引起我的注意，因为那才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里程碑。在那之前，就继续努力吧。”
盖茨根据直觉以为，他们会消失两三年。没想到在 2022 年 8 月，他就收到了 OpenAI 团队的消息：可以做演示了。
2022 年 9 月，盖茨在自己家里举办了一场餐会，来了微软和 OpenAI 团队的共 30 人。大家集体观看了 ChatGPT 的 Demo 演示，结果在回答 AP 生物测试题时，ChatGPT 除了答错一道题，在其他题目上都表现得极好。盖茨对此的反应是：“它的表现令人惊叹，简直让人无法置信。”盖茨还亲自问了 ChatGPT 一个问题：“如果孩子生病了，你会对孩子的父亲说什么？”对于 ChatGPT 给出的答案，盖茨这样描述：“ChatGPT 的答案可能要比这房间里的所有人回答的都要好。”ChatGPT 的这次令人惊叹的表现，让盖茨感到，上一次看到这种震撼级演示，还是在 20 世纪 70 年代，他去施乐 PARC 参观时。那次，他观看了 PARC 的图形用户界面演示，第一次领略到了从命令行字符界面到图形用户界面的无限潜力。盖茨经历了 20 世纪 70 年代，那是个人计算机改变世界的浪潮之巅时代，到今年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盖茨对 ChatGPT 拥有无限潜力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
盖茨在播客节目中预测，通用人工智能将对教育产生深远的影响。在班级规模超过 30 人时，老师几乎不能给予每个学生充分的关注，但是如果有人工智能的帮助，老师将能够个性化、周到地关注每一个学生。此外，全球有数亿儿童因为父母为生计操劳而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如果有人工智能，每个小朋友都将能得到很好的陪伴并茁壮成长。盖茨在退休后长期从事慈善事业，他对这些社会需求理解得很深。这很符合科技革命的典型特征：全球性、系统性，将影响每一个人。当 ChatGPT 发布后不久，盖茨就宣称：ChatGPT 不亚于个人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发明。这一评价并非一时兴起。
从工具进化史的角度，我们再来看看 ChatGPT 处于怎样的历史位置。远古人类智慧的一大标志，就在于制造了第一个工具：石斧。石斧显著地增强了手的能力，因为石斧远比手坚硬和锋利。后来，人类又学会了用火。火让食物提前在体外变得容易消化，实际上是增强了肠胃消化能力。后来发明的纸增强了人类的记忆力，显微镜则拓展了人类的视野。
就前面发生的三次科技革命来说，珍妮纺纱机和蒸汽机增强了手和脚的能力，电力设备也是如此。计算机对信息的加速，开始增强人类眼睛、嘴巴、耳朵的能力。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如今的很多身份验证场景已经不需要人工比对了，拥有视觉识别能力的深度学习模型就可以进行比对，这仅仅是部分取代了眼和脑的一个小小的组合功能。
如今，以 ChatGPT 为代表的通用人工智能开始增强被称为“万物之灵”的那部分：大脑的逻辑推理功能。过去，工具每一次取代人类器官的一个功能，就是一次科技创新。这次取代的是人类最核心、最有价值的那部分功能，未来将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完全无法预测。
2007 年诞生的第一代 iPhone 仅有 320 像素×480 像素的低清屏幕、缓慢的 2G 网络、200 万像素的摄像头。然而仅仅过去了十多年，如今的 iPhone 拥有 2K 超视网膜显示屏、高速的 5G 网络，以及多达 3 个摄像头，最高 4800 万像素。改变历史的，正是 2007 年。
就在本书写作的过程中，GPT-4 发布了。与 GPT-3 相比，它已经体现出巨大的进化加速度。现在 ChatGPT 的表现还有种种不完美之处，但是其展露的潜力已经势不可当。微软在 2023 年 3 月 22 日发布了长达 155 页的研究报告《通用人工智能的火花：GPT-4 的早期实验》，详尽地描述了 GPT-4 的种种超越人类的实验表现。在数个测试中，GPT-4 超越了 90% 的人类，通用人工智能时代正在迅速到来。综上所述，通用人工智能如果实现，那么完全可以匹配得上人类的第四次科技革命——智能革命。
以大模型为基础的 AI 越来越强大，AI 所带来的风险也与日俱增，AI 威胁论不再是杞人忧天了。如果 AI 威胁论成真，那么 ChatGPT 发布的那一天其实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转折点。随着人类的科技不断发展，能量越来越大，人类面临的挑战和危险也越来越大。在冷兵器时代，人类对地球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到了热核时代，地球毁灭的风险大幅增加。在智能时代，如果 AI 能够进化到智商 1 万分的水平，并被坏人控制，那么后果难以想象。马斯克说过，相比核武器，人类更可能被 AI 毁灭。
如果时光快进几百年，我们回望历史，就会发现 2023 年的我们正站在山脚下，过去 11 000 年人类历史上的生产力在更大的尺度上看几乎变成了直线，而未来的几百年，曲线陡峭上升。第四次科技革命，也就是智能革命，刚刚开始。
五只小牛 作者：DS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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